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乞移郓州劄子 北宋 · 沈遘
 出处:全宋文卷一六二五、《西溪文集》卷七
臣辄以悃愊,上干圣明,进退为忧,俯伏待罪。
伏念臣行能朽薄,猥列从官之后,国恩过厚,夙夜震恐,未知所以为报。
而犬马之质,早衰多病,比年尤甚。
遭遇朝廷大治,四方无事,臣得以优游养安于外,粗了职事,未从诛废,不胜大幸。
再念到任已踰二年,伏恐例当除替。
臣窃闻郓州曹佾到任亦已二年,或应召移,臣欲望圣慈特许就差臣知郓州
臣虽罢悴无状,尚可黾勉殚其馀力,以报国恩。
熙宁牒熙宁八年闰四月 北宋 · 吕惠卿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二一
中书门下牒:景灵宫使昭德军节度使检校太尉侍中曹佾奏,遇同天节,乞凤翔府宝鸡县广济寺文海,牒奉敕,宜赐紫衣,牒至准敕。
故牒。
熙宁八年闰四月日牒。
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吕,礼部侍郎参知政事王,吏部侍郎平章事韩,吏部尚书平章事王。
按:民国宝鸡县志》卷一五,民国十一年铅印本。
济阳郡王曹佾在朝假将百日特与宽假将理诏元祐四年正月十二日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八五六、《苏文忠公全集》卷四○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曹佾:卿贤戚莫二,德齿并隆。
言朝请之勤,思见仪刑之老。
谢病既久,轸念良深。
推予赐告之恩,期于勿药之喜。
宜特与宽假将理。
司马温公行状1086年闰2月 北宋 · 苏轼
 出处:全宋文卷一九九二、《苏文忠公全集》卷一六、《皇朝文鉴》卷一三七、《名臣碑传琬琰集》卷五一、《容斋三笔》卷五、《文章正宗》续集卷四、《翰苑新书》前集卷六七、《秘笈新书》卷一二、《文翰类选大成》卷一五四、《性理群书句解》卷二二、《渊鉴类函》卷九七、雍正《山西通志》卷一八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曾祖政,赠太子太保
曾祖母薛氏,赠温国太夫人
祖炫,试秘书省校书郎,知耀州富平县事,赠太子太傅
祖母皇甫氏,赠温国太夫人
父池,尚书吏部郎中,充天章阁待制,赠太师追封温国公
母聂氏,赠温国太夫人
公讳光,字君实,其先河内人,晋安平献王孚之后。
王之裔孙征东大将军阳,始葬今陕州夏县涑水乡,子孙因家焉。
高祖、曾祖皆以五代衰乱不仕。
富平府君始举进士,没于县
皆以气节闻于乡里。
天章公以文学行义事真宗、仁宗为转运使御史知杂事三司副使,历知凤翔、河中、同、杭、虢、晋六州,以清直仁厚闻于天下,号称一时名臣。
公自儿童,凛然如成人。
七岁闻讲《左氏春秋》,大爱之,退为家人讲,即了其大义。
自是手不释书,至不知饥渴寒暑。
年十五,书无所不通。
文辞醇深,有西汉风。
天章公当任子,次及公,公推与二从兄,然后受补郊社斋郎,再奏,将作监主簿
年二十,举进士甲科。
奉礼郎
天章公在杭,辞所迁官,求签书苏州判官事以便亲,许之。
未上,丁太夫人忧。
未除,丁天章公忧。
执丧累年,毁瘠如礼。
服除,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大理评事,为国子直讲,迁本寺丞
故相庞籍名知人,始与天章公游,见公而奇之,及是为枢密副使,荐公召试馆阁校勘同知太常礼院
中官允言死,诏以允言有军功,特给卤簿。
公言:「孔子不以名器假人,繁缨以朝,且犹不可,允言近习之臣,非有元勋大劳,而赠以三公之官,给以一品卤簿,其为繁缨,不亦大乎」?
故相夏竦卒,诏赐谥文正
公言:「谥之美者,极于文正何人,可以当此」!
书再上,改谥文庄
殿中丞,除史馆检讨,修日历,改集贤校理
庞籍郓州,徙并州,皆辟公通判州事
公感知己,为尽力。
赵元昊始臣,河东贫甚,官苦贵籴,而民疲于远输。
麟州、窟野、河西多良田,皆故汉地,公私杂耕。
天圣中,始禁田河西者,虏乃得稍蚕食其地,俯窥麟州,为河东忧。
请公按视。
公为画五策:「宜因州中旧兵,益禁兵三千,厢兵五百,筑二堡河西,可使堡外三十里虏不敢田,则州西六十里无虏矣。
募民有能耕麟州闲田者,复其税役十五年,能耕窟野、河西者,长复之,耕者必众,官虽无所得,而籴自贱,可以渐纾河东之民」。
麟州,如公言。
兵官郭恩勇且狂,夜开城门,引千馀人渡河,载酒食,不为战备,遇敌死之。
议者归罪于,罢节度使青州
公守阙,三上书,乞独坐其事,不报。
初不以此望公,而公深以自咎。
既没,升堂拜其妻如母,抚其子如昆弟,时人两贤之。
太常博士祠部员外郎,直秘阁、判吏部南曹,迁开封府推官,赐五品服。
交阯贡异兽,谓之麟。
公言:「真伪不可知。
使其真,非自然而至,不足为瑞,若伪,为远夷笑,愿厚赐其使而还其兽」。
因奏赋以讽。
度支员外郎,判句院。
修起居注,五辞而后受。
判礼部。
有司奏六月朔,日当食。
公言:「故事,食不满分,或京师不见皆贺。
臣以为日食四方见京师不见,天意人君为阴邪所蔽,天下皆知,而朝廷独不知,其为灾当益甚,皆不当贺」。
诏从之。
后遂以为常。
起居舍人同知谏院
苏辙举直言策,入第四等,而考官以为不当收。
公言:「辙于同科四人中,言最切直,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可不收」。
宰相亦以为当黜,仁宗不许。
曰:「求直言,以直弃之,天下其谓朕何」!
公遂与谏官王陶同上疏:「愿为宗庙社稷自重,却罢燕饮,安养神气,后宫嫔御,进见有度,左右小臣,赐予有节,厚味腊毒,无益奉养者,皆不宜数御」。
上嘉纳之。
初,至和三年仁宗始不豫,国嗣未立,天下寒心而不敢言,惟谏官范镇首发其议,公时为并州通判,闻而继之,上疏言:「《礼》大宗无子,则小宗为之后。
为之后者,为之子也。
愿陛下择宗室贤者,使摄储贰,以待皇嗣之生,退居藩服
不然,则典宿卫,尹京邑,亦足以系天下之望」。
疏三上,其一留中,其二付中书
公又与书:「此大事,不言则已,言一出,岂可复反,愿公以死争之」。
于是言之益力。
及公为谏官,复上疏,且面言:「臣昔为并州通判,所上三章,愿陛下果断而力行之」。
仁宗简默不言,虽执政奏事,首肯而已。
闻公言,沈思久之,曰:「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
此忠臣之言,但人不敢及耳」。
公曰:「臣言此,自谓必死,不意陛下开纳」。
上曰:「此何害,古今皆有之」。
令公以所言付中书
公曰:「不可,愿陛下自以意喻宰相」。
是日,公复言江淮盐事,诣中书白之。
宰相韩琦问公,今日复何所言。
公默计此大事,不可不使知,思所以广上意者,即曰:「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
喻意,不复言。
后十馀日,有旨令公御史里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
与公屏语曰:「日者大飨明堂,韩公摄太尉监祭
公从容谓,闻君与司马君实善,君实近建言立嗣事,恨不以所言送中书,欲发此议,无自发之,行户利害,非所以烦公也,欲公达此意耳」。
时嘉祐六年闰八月也。
至九月,公复上疏面言:「臣向者进说,陛下欣然无难,意谓即行矣,今寂无所闻,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子孙当千亿,何遽为此不祥之事,小人无远虑,特欲仓猝之际,援立其所厚善者耳。
唐自文宗以后,立嗣皆出于左右之意,至有称定策国老、门生天子者,此祸岂可胜言哉」!
上大感悟,曰:「送中书」。
公至中书,见等曰:「诸公不及今定议,异日夜半禁中出寸纸以某人为嗣,则天下莫敢违」。
等皆唯唯,曰:「敢不尽力」。
后月馀,诏英宗宗正寺,固辞不就职。
明年遂立为皇子
称疾不入。
公复上疏言:「凡人争丝毫之利,至相争夺,今皇子辞不赀之富,至三百馀日不受命,其贤于人远矣。
有识闻之,足以知陛下之圣,能为天下得人。
然臣闻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而行,使者受命不受辞,皇子不当辞避,使者不当徒反。
凡召皇子内臣皆乞责降,且以臣子大义责皇子,宜必入」。
英宗遂受命。
衮国公主下嫁李玮,以骄恣闻。
公上疏言:「太宗时姚坦为衮王翊善,有过必谏,左右教王诈疾。
踰月,太宗召王乳母,入问起居状。
母曰:『王无疾,以姚坦故,郁郁成疾耳』。
太宗怒曰:『王年少,不知为此,汝辈教之』。
杖乳母数十,召慰勉之。
齐国献穆大长公主太宗之子,真宗之妹,陛下之姑,而谦恭率礼,天下称其贤。
愿陛下教子以太宗为法,公主事夫以献穆为法」。
已而公主不安于李氏,诏出知卫州公主入居禁中,而母杨归其兄璋,散遣其家人。
公言:「陛下追念章懿太后,故使尚主,今乃母子离析,家事流落,陛下独无雨露之感,悽恻之心乎?
既责降,公主亦不得无罪」。
上感悟,诏公主降封沂国,待李氏恩礼不衰。
判检院权判国子监,除知制诰
力辞至八九,改授天章阁待制,兼侍讲,赐三品服,仍知谏院
上疏言:「经略安抚使便宜从事,出于兵兴权制,非永世法。
将相大臣典州者,多以贵倨自恃,凌忽转运使,使不得举职。
朝廷务省事,专行姑息之政。
至于胥史欢哗而逐御史中丞辇官悖慢而退宰相卫士凶逆而狱不穷奸,泽加于旧,军人詈三司使法官以为非犯阶级,于用法有疑。
其馀,一夫流言于道路,而为之变法推恩者多矣,皆陵迟之渐,不可以不正」。
充媛董氏薨,追赠婉仪,又赠淑妃,辍朝成服,百官奉慰定谥行册礼,葬给卤簿。
公言:「董氏秩本微,病革之日,方拜充媛
古者妇人无谥,近制惟皇后有之。
卤簿本以赏军功,未尝施于妇人,惟唐平阳公主有举兵佐高祖定天下之功,乃得给,到韦庶人始令妃主葬日,皆给鼓吹,非令典,不足法」。
时有司新定后宫封赠法,皇后与妃皆赠三代。
公言:「别嫌明微,妃不当与后同。
袁盎引却慎夫人坐,正为此耳。
天圣亲郊,太妃止赠二代,而况妃乎」!
嘉祐八年贡举。
仁宗崩,英宗以哀毁致疾,慈圣光献太后同听政。
公首上疏言:「章献明肃太后,保佑先帝进贤退奸,有大功于赵氏,特以亲用外戚小人,故负谤天下。
太后初摄大政,大臣忠厚如王曾,清纯如张知白,刚正如鲁宗道,质直如薛奎者,当信用之。
鄙猥如马季良、谗谄如罗崇勋者,当疏远之,则天下服」。
又上疏英宗,言:「汉宣帝为昭帝后,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
光武起布衣,得天下,自以为元帝后,亦不追尊钜鹿都尉南顿君,惟哀、安、桓、灵,皆自旁亲入继大统,追尊其父祖,天下非之,愿以为戒」。
时公所得仁宗遗赐珠、金,直百馀万,率同列三上章,言:「国有大忧,中外窘乏,不可专用乾兴故事,若遗赐不可辞,则宜许侍从以上进金钱,佐山陵费」。
不许。
公乃以所得珠为谏院公使钱,金以遗其舅氏,义不藏于家。
英宗疾既平,皇太后还政。
公上疏言:「治身莫先于孝,治国莫先于公」。
其言切至,皆母子间人所难言者。
时有司立法,皇太后有所取用,有司奏覆,得御宝乃供。
公极论以为不可,当直下合同司移所属立供,如上所取,已乃具数奏太后,以防矫伪。
曹佾使相两府皆迁。
公言:「佾无功而得使相,陛下以慰母心耳。
两府皆迁,无名,若以还政为功,则宿卫将帅内侍小臣,必有觊望」。
已而都知任守忠等皆迁。
公复争之,因论:「守忠大奸,陛下为皇子,非守忠意,沮坏大策,离间百端,赖先帝不听。
及陛下嗣位,反覆革面,交搆两宫,国之大贼,人之巨蠹,乞斩于都市以谢天下」。
诏以守忠节度副使蕲州安置,天下快之。
时有诏陕西刺民兵号义勇,公上疏极论其害,云:「康定庆历间陕西民为乡弓手,已而刺为保捷指挥,民被其毒,兵终不可用,遇敌先北,正兵随之,每致崩溃。
县官知其坐食无用,汰遣归农,而惰游之人,不能复反南亩,彊者为盗,弱者转死,父老至今流涕也。
今义勇何以异此」!
章六上,不从。
乞罢谏官,不许。
王广渊除直集贤院
公言:「广渊奸邪不可近。
汉景帝太子,召上左右饮,卫绾独称疾不行,及即位,待有加。
周世宗澶渊张美三司吏,掌州之钱谷,世宗私有求假悉力应之,及即位,薄其为人,不用。
广渊仁宗之世,私自结于陛下,岂忠臣哉!
愿黜之以厉天下」。
执政建言濮安懿王德盛位隆,宜有尊礼,诏太常礼院两制议。
翰林学士王圭等相顾不敢先,公独奋笔立议曰:「为之后者为之子,不敢复顾其私亲,今日所以崇奉濮安懿王,典礼宜一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高官大爵,极其尊荣」。
议成,即敕吏,以公手藁为案,至今存焉。
时中外讻讻,御史吕诲、傅尧俞、范纯仁、吕大防、赵鼎、赵瞻等皆争之,相继降黜。
公上疏乞留之,不可。
则乞与之皆贬。
初,西戎遣使致祭,而延州指使高宜押伴,傲其使者,侮其国主
使者诉于朝,公与吕诲乞加宜罪,不从。
明年西戎犯边,杀略吏士。
赵滋雄州,专以猛悍治边,公亦论其不可。
至是契丹之民,有捕鱼界河,伐白沟之南者。
朝廷以知雄州李中祐为不材,选将代之。
公言:「国家当戎狄附顺时,好与之计较末节,及其桀骜,又从而姑息之。
近者西戎之祸,生于高宜,北狄之隙,起于赵滋
朝廷方贤此二人,故边臣皆以生事为能。
今若选将代中祐,则来者必以为法,而以中祐为戒,渐不可长,宜敕边吏,疆埸细故,徐以文檄往反,若轻以矢刃相加者,坐之」。
京师大水,公上疏论三事,皆尽言无所隐讳。
龙图阁直学士判流内铨,改右谏议大夫,知治平四年贡举。
神宗即位,首擢公为翰林学士,公力辞,不许。
上面谕公:「古之君子,或学而不文,或文而不学,惟董仲舒、扬雄兼之,卿有文学,何辞为」?
公曰:「臣不能为四六」。
上曰:「如两汉制诏可也」。
公曰:「本朝故事不可」。
上曰:「卿能举进士,取高等,而云不能四六,何也」?
公趋出,上遣内臣閤门,强公受告,拜而不受。
趣公入谢,曰:「上坐以待公」。
公入,至廷中。
以告置公怀中,不得已乃受。
遂为御史中丞
初,中丞王陶宰相不押常朝班为不臣,宰相不从,争之力,遂罢。
公既继之,言:「宰相押班,细故也,言之过。
爱礼存羊,则不可已。
自顷宰相权重,今复以言宰相罢,则中丞不可复为,臣愿宰相押班,然后就职」。
上曰:「可」。
既出知陈州,谢章诋宰相不已。
执政议再贬,公言:「陶诚可罪,然陛下欲广言路,屈己受,而宰相独不能容乎」?
乃已。
公上疏论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
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
其说甚备。
且曰:「臣昔为谏官,即以此六言献仁宗,其后以献英宗,今以献陛下,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
公在英宗时,与吕诲同论祖宗之制:「句当御药院常用供奉官以下,至内殿崇班,则出。
近岁居此位者,皆暗理官资,食其廪给,非祖宗本意。
又故事,年未五十,不得为内侍省押班,今除张茂则,止四十八,不可」。
至是,又言之。
因论高居简奸邪,乞加远窜。
章五上,上为尽罢寄资内臣居简亦补外。
未几,复留陈承礼、刘有方二人,公复争之。
又言:「近者王中正陕西,知泾州刘涣等谄事中正,而鄜延钤辖舜臣,违失其意。
已而等进擢,舜臣降黜,权归中正,谤归陛下。
是去一居简得一居简」。
上手诏问公所从知。
公曰:「臣得之宾客,非一人言,事之有无,惟陛下知之。
若无,臣不敢避妄言之罪。
万一有之,不可不察」。
诏用宫邸直省官郭昭选等四人为閤门祗候
公言:「国初草创,天步尚艰,故即位之始,必以左右旧人为腹心耳目,谓之随龙,非平日法也。
閤门祗候在文臣为馆职,岂可使厮役为之」。
英宗山陵,公为仪仗使,赐金五十两,银合三百两。
三上章辞,从之。
边吏上言:「西戎部将嵬名山,欲以横山之众,取谅祚以降」。
诏边臣招纳其众。
公上疏极论,以为:「名山之众,未必能制谅祚,幸而胜之,灭一谅祚生一谅祚,何利之有?
若其不胜,必引众归我,不知何以待之?
臣恐朝廷不独失信于谅祚,又将失信于名山矣。
若名山馀众尚多,还北不可,入南不受,穷无所归,必将突据边城以救其命,陛下独不见侯景之事乎」?
上不听,遣将种谔发兵迎之,取绥州,费六十万万。
西方用兵,盖自是始矣。
翰林侍读学士
登州有不成婚妇,谋杀其夫伤而不死者。
吏疑问即承,知州事许遵谳之。
有司当妇绞而诏贷之。
上议,准律,因犯杀伤而自首者,得免所因之罪,妇当减三等,不当绞。
诏公与王安石议之,安石议。
公言:「谋杀犹故杀也,皆一事,不可分为二。
若谋为所因与杀为二,则故与杀亦可为二耶」?
宰相文彦博以下,皆附公议,然卒用安石言,至今天下非之。
权知审官院。
百官上尊号,公当答诏。
上疏言:「先帝亲郊不受尊号,天下莫不称颂,末年有建言者,国家与契丹有往来书信,彼有尊号而我独无,以为深耻,于是群臣复以非时上尊号。
汉文帝时单于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不闻文帝复为大名以加之也。
愿陛下追用先帝本意,不受此名」。
上大悦,手诏答公:「非卿朕不闻此言,善为答词,使中外晓然,知朕至诚,非欺众邀名者」。
遂终身不复受尊号。
执政河朔灾伤,国用不足,乞今岁亲郊,两府不赐金帛,送学士院取旨。
公言:「两府所赐,以匹两计止二万,未足以救灾,宜自文臣两省武臣宗室刺史以上皆减半」。
公与学士王圭、王安石同对。
公言:「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可听两府辞赐」。
安石曰:「常衮辞赐馔,时议以为衮自知不能,当辞位不当辞禄,且国用不足,非当今之急务也」。
公曰:「衮辞禄,犹贤于持禄固位者。
国用不足,真急务,安石言非是」。
安石曰:「不足者,以未得善理财者故也」。
公曰:「善理财者,不过头会箕敛以尽民财,民穷为盗,非国之福」。
安石曰:「不然,善理财者,不加赋而上用足」。
公曰:「天下安有此理!
天地所生财货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则在官。
譬如雨泽,夏涝则秋旱。
不加赋而上用足,不过设法阴夺民利,其害甚于加赋。
此乃洪羊欺汉武帝之言,太史公书之,以见武帝不明耳。
至其末年,盗贼蜂起,几至于乱。
武帝不悔祸,昭帝不变法,则汉几亡」。
争议不已。
王圭进曰:「救灾节用,宜自贵近始,司马光言是也。
然所费无几,恐伤国体,王安石言亦是。
惟明主裁择」。
上曰:「朕意与同。
然姑以不允答之」。
安石当制,遂引常衮事责两府两府亦不复辞。
史馆修撰
上问公可为谏官者,公荐吕诲天章阁待制知谏院
诏公与张茂则同相视二股河及土堤利害。
公用都水监丞宋昌言策,乞于二股之西置土堤,约水东流,若东流日深,北流自浅,新刍渐备,乃塞其北,放出御河、胡卢河下流,以纾,冀、深、瀛以西之患。
时议者多不同,公于上前,反覆论难,甚苦,卒从之。
后皆如公言,赐诏奖谕。
王安石始为政,创立制置三司条例司,建为青苗、助役、水利、均输之政,置提举官四十馀员,行其法于天下,谓之新法。
公上疏,逆陈其利害,曰:「后当如是」。
行之十馀年,无一不如公言者。
天下传诵,以公为真宰相,虽田父野老,皆号公司马相公,而妇人孺子,知其为君实也。
迩英进读,至萧何、曹参事
公曰:「参不变法,得守成之道
孝惠高后时,天下晏然,衣食滋殖」。
上曰:「汉守萧何之法,不变可乎」?
公曰:「何独汉也,使三代之君,常守禹、汤、文、武之法,虽至今存可也。
武王克商,曰:『乃反商政,政由旧』。
然则虽周亦用商政也。
《书》曰:『无作聪明,乱旧章』。
汉武帝张汤言,取高帝法纷更之,盗贼半天下。
元帝宣帝之政,而汉始衰。
由此言之,祖宗之法,不可变也」。
后数日,吕惠卿进讲。
因言:「先王之法,有一年而变者,『正月始和布法象魏』是也。
五年一变者,巡狩考制度是也。
有三十年一变者,『刑法世轻世重』是也。
有百年不变者,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也。
前日言非是,其意以讽朝廷,且讥臣为条例司官耳」。
上问公:「惠卿言何如」?
公曰:「布法象魏。
布,旧法也,名为变
若四孟月朔属民读法,为时变月变耶?
诸侯有变礼易乐者,王巡狩则诛之,王不自变也。
刑新国用轻典,乱国用重典,平国用中典,是为世轻世重,非变也。
且治天下,譬如居室,敝则修之,非大坏不更造也。
大坏而更造,非得良匠美材不成。
今二者皆无有,臣恐风雨之不庇也。
公卿侍从皆在此,愿陛下问之。
三司使掌天下财,不才而黜可也,不可使两府侵其事,今为制置三司条例司也?
宰相以道佐人主,安用例?
苟用例而已,则胥史足矣。
今为看详中书条例司也」?
惠卿不能对。
则诋公曰:「光为侍从不言,言而不从不去」?
公作而答曰:「是臣之罪也」。
上曰:「相与论是非耳,何至是」!
讲毕,赐坐户外。
将出,上命徙坐户内,左右皆避去。
上曰:「朝廷每更一事,举朝讻讻,也」?
王圭曰:「臣疏贱在阙门之外,朝廷之事不能尽知,借使之道路,又不知其虚实也」。
上曰:「闻则言之」。
公曰:「青苗出息,平民为之,尚能以蚕食下户,至饥寒流离,况县官法度之威乎」?
惠卿曰:「青苗法,愿取则与之,不愿不强也」。
公曰:「愚民知取债之利,不知还债之害,非独县官不强,富民亦不强也。
臣闻作法于凉,其弊犹贪,作法于贪,弊将若之何!
太宗河东,立和籴法,时米㪷十馀钱,草束八钱,民乐与官为市。
其后物贵而和籴不解,遂为河东世世患,臣恐异日之青苗,犹河东之和籴也」。
上曰:「陕西行之久矣,民不以为病」。
公曰:「臣陕西人也,见其病不见其利。
朝廷初不许也,而有司尚能以病民,况立法许之乎」?
上曰:「坐仓籴米何如」?
坐者皆起曰:「不便。
上已罢之,幸甚」。
上曰:「未罢也」。
公曰:「京师有七年之储,而钱常乏,若坐仓钱益乏,米益陈,柰何」?
惠卿曰:「坐仓得米百万斛,则省东南百万之漕,以其钱供京师,何患无钱」?
公曰:「东南钱荒而米狼戾,今不籴米而漕钱,弃其有馀,取其所无,农末皆病矣」。
侍讲吴申起曰:「光言至论也」。
公曰:「此皆细事,不足烦人主,但当择人而任之。
有功则赏,有罪则罚,此则陛下职也」。
上曰:「然。
『文王罔攸兼于庶言,庶狱庶慎,惟有司之牧夫』」。
公趋出。
上曰:「卿得无以惠卿之言不乐乎」?
公曰:「不敢」。
韩琦上疏论青苗之害,上感悟,欲罢其法。
安石称疾求去。
会拜公枢密副使,公上章力辞,至六七。
曰:「上诚能罢制置条例司,追还遣提举官,不行青苗、助役等法,虽不用臣,臣受赐多矣。
不然,终不敢受命」。
上遣人谓公:「枢密,兵事也。
官各有职,不当以他事为词」。
公言:「臣未受命,则犹侍从也,于事无不可言者」。
安石起视事,青苗法卒不罢,公亦卒不受命。
则以书喻安石,三往反,开喻苦至,犹幸安石之听而改也。
且曰:「巧言令色鲜矣仁,彼忠信之士,于公当路时,虽龃龉可憎,后必徐得其力,谄谀之人,于今诚有顺适之快,一旦失势,必有卖公以自售者」。
意谓吕惠卿
宾客,辄指言之曰:「覆王氏者,必惠卿也。
小人本以利合,势倾利移,何所不至」。
其后六年,而惠卿安石,上书告其罪,茍可以覆王氏者,靡不为也。
由是天下服公先知。
公求补外,上犹欲用公,公不可。
端明殿学士出知永兴军
朝辞进对,犹乞免本路青苗、助役。
宣抚使下令,分义勇四番,欲以更戍边,选诸军骁勇,募闾里恶少为奇兵,调民为乾粮麨饭,虽内郡不被边,皆修城池楼橹如边郡,且遣兵就粮长安、河中、同,三辅骚然。
公上疏,极言:「方凶岁,公私困弊,不可举事,而永兴一路城池楼橹皆不急,乾粮麨饭昔尝造,后无用腐弃之,宣抚司令,臣皆未敢从。
若乏,军兴,臣坐之」。
于是一路独得免。
顷之,诏移知许州,不赴,遂乞判西京留司御史台以归。
自是绝口不论事。
以祀明堂,加上柱国
至熙宁七年,上以天下旱、蝗,诏求直言。
公读诏泣下,欲默不忍,乃复陈六事
一青苗,二免役,三市易,四边事,五保甲,六水利,此尤病民者,宜先罢。
又以书责宰相吴充:「天子仁圣如此,而公不言,也」?
元丰五年,公忽得语涩疾,自疑当中风,乃豫作遗表,大略如六事加详尽,感慨亲书,缄封置卧内,且死,当以授所善范纯仁、范祖禹使上之。
凡居洛十五年,再任留司御史台,四任提举崇福宫
官制行,改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
神宗崩,公赴阙临,卫士见公入,皆以手加额,曰:「此司马相公也」。
民遮道呼曰:「公无归洛,留相天子,活百姓」。
所在数千人聚观之。
公惧,会放辞谢,遂径归洛。
太皇太后闻之,诘问主者,遣使劳公,问所当先者。
公言:「近岁士大夫以言为讳,闾阎愁苦于下,而上不知,明主忧勤于上,而下无所诉,此罪在群臣,而愚民无知,归怨先帝,宜下诏首开言路」。
从之。
下诏榜朝堂,而当时有不欲者,于诏语中设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观望朝廷之意以侥倖希进,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若此者,必罚无赦」。
太皇太后封诏草以问公
公曰:「此非求谏,乃拒谏也。
人臣惟不言,言则入六事矣」。
太府少卿宋彭年、水部员外郎王应诏言事,有欲借此二人以惩天下者,皆以非职而言,赎铜三十斤。
公具论其情,且请改赐诏书,行之天下。
从之。
于是四方吏民,言新法不便者数千人。
公方草具所当行者,而太皇太后已有旨,散遣修京城役夫,罢减皇城内觇者,止御前工作,出近侍之无状者三十馀人,戒敕中外无敢苛刻暴敛,废导洛司物货场,及民所养户马宽保马限,皆从中出,大臣不与。
公上疏谢:「当今急务,陛下略已行之矣,小臣稽慢,罪当万死」。
诏除公知陈州,且过关入见,使者劳问,相望于
至则拜门下侍郎,公力辞,不许。
数赐手诏:「先帝新弃天下,天子冲幼,此何时,而君辞位耶」?
公不敢复望,以覃恩迁通议大夫
初,神宗皇帝以英伟绝人之资,励精求治,凛凛乎汉宣帝、唐太宗之上矣。
宰相王安石用心过当,急于功利,小人得乘间而入,吕惠卿之流以此得志,后者慕之,争先相高,而天下病矣。
先帝明圣,独觉其非,出安石金陵,天下欣然,意法必变,虽安石亦自悔恨。
其去而复用也,欲稍自改,而惠卿之流,恐法变身危,持之不肯改。
然先帝终疑之,遂退安石八年不复召,而惠卿亦再逐不用。
元丰之末,天下多故,及二圣嗣位,民日夜引领以观新政,而进说者以为三年无改于父之道,欲稍损其甚者,毛举数事以塞人言。
公慨然争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虽百世不可变也。
安石、惠卿等所建,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当如救焚拯溺,犹恐不及。
汉文帝除肉刑,斩右趾者弃市,笞五百者多死。
景帝元年即改之。
武帝作盐铁、榷酤、均输等法。
昭帝罢之。
唐代宗宦官,公求赂遗,置客省拘滞四方之人。
德宗立未三月,罢之。
德宗晚年为宫市,五坊小儿暴横,盐铁使月进羡馀
顺宗即位,罢之。
当时悦服,后世称颂,未有或非之者也,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
众议乃定。
公以为:「治乱之机,在于用人,邪正一分,则消长之势自定。
每论事,必以人物为先,凡所进退,皆天下所谓当然者,然后朝廷清明,人主始得闻天下利害之实」。
遂罢保甲团教,依义勇法,岁一阅。
保马不复买,见在者还监牧给诸军。
废市易法,所储物皆鬻之,不取息,而民所欠钱皆除其息。
京东铸铁钱,河北江西福建、湖南盐及福建茶法,皆复其旧。
独川、陕,以边用,未即罢,遣使相视,去其甚者。
户部左右曹钱谷,皆领之尚书
凡昔之三司使事,有散隶五曹及寺监者,皆归户部,使尚书周知其数,量入以为出。
于是天下释然,曰:「此先帝本意也,非吾君之子,不能行吾君之意」。
时独免役、青苗、将官之法犹在,而西戎之议未决也。
山陵毕,迁公正议大夫
公自以不与顾命,不敢当,诏不许。
元祐元年正月,公始得疾。
诏公与尚书左丞吕公著朝会,与执政异班再拜而已,免舞蹈。
公疾益甚,叹曰:「四患未除,吾死不瞑目矣」。
乃力疾上疏论免役五害,乞直降敕罢之,率用熙宁以前法。
有未便,州县监司节级以闻,为一路一州一县法。
诏即日行之。
又论西戎大略,以和戎为便,用兵为非。
时异议者甚众,公持之益坚。
其后太师文彦博议与公合,众不能夺。
又论将官之害,诏诸将兵皆隶州县,军政委守令通决之。
又乞废提举常平司,以其事归之转运使提点刑狱
公谓监司多新进少年,务为刻急,天下病之,乞自太中大夫待制以上,于郡守中举转运使提点刑狱,于通判中举转运判官
又以文学、德行、吏事、武略等为十科,以求天下遗才。
命文臣升朝以上,岁举经明行修一人,以为进士高选。
皆从之。
左仆射
疾稍间,将起视事,诏免朝觐,许以肩舆,三日一入都堂或门下尚书省
公不敢当,曰:「不见君,不可以视事」。
诏公肩舆到内东门子康扶入对小殿,且曰毋拜。
公惶恐入对延和殿,再拜。
遂罢青苗钱,专行常平粜籴法,以岁上中下熟为三等,谷贱及下等则增价籴,贵及上等则灭价粜,惟中等则否,及下等而不籴,及上等而不粜皆坐之。
时二圣恭俭慈孝,视民如伤,虚己以听公。
公知无不为,以身任天下之责。
数月复病,以九月丙辰朔,薨于西府,享年六十八。
太皇太后闻之恸,上亦感涕不已。
时方躬祀明堂,礼成不贺,二圣皆临其丧,哭之哀甚,辍视朝三日。
太师温国公,襚以一品礼服,赙银三千两,绢四千匹,赐龙脑水银以敛。
户部侍郎赵瞻入内,内侍省押班宗道护其丧,归葬夏县,官其亲族十人。
公忠信孝友,恭俭正直,出于天性。
自少及老,语未尝妄,其好学如饥渴之嗜饮食,于财利纷华,如恶恶臭,诚心自然,天下信之。
退居于洛,往来陕郊,陕洛间皆化其德,师其学,法其俭。
有不善,曰:「君实得无知之乎」!
博学无所不通,音乐、律历、天文、书数,皆极其妙。
晚节尤好礼,为冠婚丧祭法,适古今之宜。
不喜释、老,曰:「其微言不能出吾书,其诞吾不信」。
不事生产,买第洛中,仅庇风雨。
有田三顷,丧其夫人,质田以葬。
恶衣菲食,以终其身。
自以为遭遇圣明,言听计从,欲以身徇天下,躬亲庶务,不舍昼夜。
宾客见其体羸,曰:「诸葛孔明二十罚以上皆亲之,以此致疾,公不可以不戒」。
公曰:「死生命也」。
为之益力。
病革,谆谆不复自觉,如梦中语,然皆朝廷天下事也。
既没,其家得遗奏八纸,上之,皆手札论当世要务。
京师民画其像,刻印鬻之,家置一本,饮食必祝焉。
四方皆遣人购之京师,时画工有致富者。
有《文集》八十卷,《资治通鉴》二百九十四卷,《考异》三十卷,《历年图》七卷,《通历》八十卷,《稽古录》二十卷,《本朝百官公卿表》六卷,《翰林词草》三卷,《注古文孝经》一卷,《易说》三卷,《注系辞》二卷,《注老子道德论》二卷,《集注太元经》八卷,《大学中庸义》一卷,《集注扬子》十三卷,《文中子传》一卷,《河外咨目》三卷,《书仪》八卷,《家范》四卷,《续诗话》一卷,《游山行记》十二卷,《医问》七篇。
其文如金玉谷帛药石也,必有适于用,无益之文,未尝一语及之。
初,公患历代史繁重,学者不能综,况于人主,遂约战国秦二世,如左氏体,为《通志》八卷以进。
英宗悦之,命公续其书,置局秘阁,以其素所贤者刘攽、刘恕、范祖禹为属官。
凡十九年而成,起周威烈王,讫五代,上下一千三百六十二载。
其是非疑似之间,皆有辩论,一事而数说者,必考合异同而归之,作《考异》以志之。
神宗尤重其书,以为贤于荀悦,亲为制叙,赐名《资治通鉴》,诏迩英读其书,赐颍邸旧书二千四百二卷。
书成,拜资政殿学士,赐金帛甚厚。
娶张氏,礼部尚书存之女,封清河郡君,先公卒,追封温国夫人
子三人,童、唐皆早亡,康今为秘书省校书郎
孙二人,、桓皆承务郎
历事四朝,皆为人主所敬。
神宗知公最深,公思有以报之,常摘孟子之言曰:「责难于君谓之恭,陈善闭邪谓之敬,谓吾君不能谓之贼」。
故虽议论违忤,而神宗识其意,待之愈厚。
及拜资政殿学士,盖有意复用公也。
夫复用公者,岂徒然哉,将必行其所言。
公亦识其意,故为政之日,自信而不疑
呜呼,若先帝可谓知人矣,其知之也深;
公可谓不负所知矣,其报之也大。
轼从公游二十年,知公平生为详,故录其大者为行状。
其馀,非天下所以治乱安危者,皆不载,谨状。
乞车驾所过不毁民屋劄子四月十二日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三四、《范太史集》卷一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六
臣伏见祖宗时,执政大臣第宅散居诸处,或遇亡殁,车驾临奠,仪卫简省,虽入隘巷,亦不拆毁民屋。
熙宁初置东西八位,八臣所居,近在阙门,虽有临奠,更不经历街巷。
昨来曹佾之丧,二圣临幸,有司毁拆屋舍太过,居民不无失所。
虽百姓多侵街盖屋,毁之不敢有怨,然因车驾经过,比之他处,独被烦扰,恐非陛下仁圣、子育万民之意也。
孙固亡殁,已在外第,街道甚远,窃虑车驾临奠,有毁拆更多,臣愚欲乞先降指挥,除大段窄隘处量加撤去外,无令过当拆屋。
庶使圣驾所过,小民知恩。
取进止。
曹诵劄子十二月 北宋 · 范祖禹
 出处:全宋文卷二一四一、《范太史集》卷二六、《国朝诸臣奏议》卷六四、《群书考索》后集卷四○、《源流至论》续集卷二、别集卷八、《璧水群英待问会元》卷六三、《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八、《大学衍义补》卷一二○
臣伏见枢密副都承旨曹诵权马军司事,候姚麟回日依旧。
虽非正授,止是暂权,然于事理,有二不可。
祖宗制兵之法,天下之兵本于枢密,有发兵之权,而无握兵之重;
京师之兵总于三帅,有握兵之重,而无发兵之权。
上下相维,不得专制,此所以百三十馀年无兵变也。
自唐室衰季以及五代枢密之权偏重,动为国患,由手握禁旅,又得兴发也。
副都承旨枢密属官,权任管军,是本兵之地,又得握兵,合而为一,非祖宗制兵之意,其不可一也。
英宗以来,不用外戚管军,盖以管军之臣止有三人,而外戚素非将领,又无勋劳,止缘恩泽,遂为统帅,岂得将士心服哉?
神宗时曹佾虽为中书令封郡王,止奉朝请而已。
今陛下初听政,而开外戚管军之渐,示人以私,非所以为后法,其不可二也。
臣无言责,然备位侍从,国家事有未便,无所不当言。
与其言之于大,不若言之于小;
言之于著,不若言之于微。
伏以先太皇太后九年之中,内外无毫发之私,天下未尝有间言。
陛下总览庶政,四海方属耳目,臣之愚诚,不欲使有识之人指某事不善,曰:此先太皇太后时无之,今陛下有之;
思某事善,曰:此先太皇太后时有之,今陛下无之。
所以拳拳而不能已也。
伏望圣慈特降指挥改正,庶不违祖宗故事。
取进止。
杨次山辞免新除少保进封永阳郡食邑食实封恩命不允诏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三七、《西山文集》卷二○
敕:具悉。
三孤之官,贰公弘化,朕未尝轻以授人也,而况茅土之封,自元丰命曹佾之后,施诸后族越不过六七人。
今朕因青宫册礼之成,既擢卿于亚保之位,又以累朝待元舅者,可谓不世之荣、殊常之遇矣。
非卿老成静重,蔚有令德,朕敢以天官为私宠乎?
往祗朕恩,图所以称此者,循墙之避,宜略常文。
所辞宜不允。
显谟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许公奕神道碑1220年 南宋 · 魏了翁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一○、《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六九、《经义考》卷八二、民国《简阳县志》卷四 创作地点:四川省资阳市简阳市
嘉定十年,女真败盟,首犯淮汉。
其冬窥蜀,剽西和,批天水,夺散关
明年春四川制置使仓皇进治利州大将败亡相属,沿边忠义人忿于散遣之令,于是西和成州河池、栗亭、将利大潭县莽为盗区,羽书狎驰,蜀道震扰。
显谟阁直学士许公时守潼川,先是公自遂移潼,积以时事为忧。
会前起居舍人真景元德秀以书抵公曰:「昔侍右坳,因直前为上言人才进退消长系天下所以治乱。
开陈未竟,上忽宣谕曰:『许奕骨鲠』。
德秀对曰:『诚如圣谕』」。
公得书感激,至泣下,益思所以补报。
成都路漕臣梁纶以边遽关移,公顿足呼曰:「事急矣,吾不言而谁言」!
乃具录以闻,因请速选威望大臣宣抚四蜀,仍给降诏榜,信必赏罚,以奖忠义,以收人心。
刑狱使者丁必称亦请窜名以闻。
上得奏,中夕封付宰臣,明曰奏事又问,宰臣方以蜀近事对,盖疆吏驿闻而行理后至耳。
遂诏纶与待阙州郡。
公知必且得谴,独念夙被殊尤之知,今不忍坐视狄难不卒为上言也,又奏:「忠义人虽已就招而虏祸固未已也。
况忠义之招,体势倒持,兵食顿增,未知攸济,且斩将之人未闻褒擢,败军之将未见施行。
事势至此而不决,将有后时之悔」。
既又上书丞相,涉笔数千言。
御史劾公欺罔,秋八月丙午,诏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理作自陈。
先是以言者论公牒避亲举人过数降一官,至是未数月,乃以诏书特复元官,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距前命才一昔,或者旋悟言者之过乎?
公念归已久,及闻命,趣治装,置酒与丁君别,握笑如平生。
忽感末疾,家人请毋行,公曰:「吾归乃愈」。
遂自力登车。
迨归,气体浸平,惟疆事之忧终弗释也。
十二年春二月,虏忽大入,捣河池大将吴政陷阵,虏遂破凤州汉中,趋大安,中外喧沸。
公闻之,忧悒不自联,而疾病矣,即上章谢事,且自占遗奏曰:「臣自念本非衰病,初缘偶染微痾。
当汤熨可去之时,臣以疾而为讳,及针石已穷之后,医束手而莫图。
靖思膏肓所致之由,大抵脉络不通之故」。
凡三百馀言,率以身体国,如吕中丞告老之语。
家人环问,终不及私。
二月己酉属纩,享年五十。
呜呼,自吾有狄难,能无所顾畏、空臆以告吾君者几人乎!
邦伯师长胥动浮言,邦君御事罔不返曰艰大,殷、周之君未尝有一语诘其非也,曰「尚皆隐哉」,曰「允蠢鳏寡哀哉」。
曰隐曰哀,凡皆动于志诚恻怛,殆欲君臣上下共推此心以图济国事,方惧其忱之弗属也,而敢孰何之乎!
哀公之忠而不见察也,为文以吊之曰:「藉令过实,主听公耳。
魏高平侯文靖公,数奏四方,盗贼灾异。
是卷卷者,今昔一意。
数不加罪,一已见忌」。
盖指此也。
其孤象祖兄弟读之,恸曰:「公必知我父者」!
十三年春,余过其家,进诸孤问缓葬故,泣不自胜,曰:「吾世墓在甘泉乡之癸山,吾将以吾父祔而挠于史巫之纷若,执事盍为我决之乎」!
余挟日者往视之,则皇考资州君之左亦惟癸食,象祖入白其母,遂卜以十月乙酉即窆。
既又再请于余曰:「识竁之文,非执事谁属」?
呜呼!
与公同升,今适后死,弗忍辞也。
谨按许氏系出姜姓大岳之后也,自元公结为楚灭,迁于容城
子孙有家咸阳者,唐中和间扈驾西幸,遂家于简
公之曾王考载,故赠朝奉郎
王考国,故任朝请郎通判泸州
皇考延庆,故任朝奉郎、知资州
以公贵,两世皆累赠太中大夫
硕人刘氏。
初,泸州有二子,长即资州,次曰延之,终承议郎通判遂宁府
泸州之卒也,资州未冠,遂宁未睟也,兄弟相依以立。
其后资州年四十未有子,遂宁取勾氏,生公,遂以为之子,名奕字成子
任补将仕郎,阶迪功郎,调遂宁府长江县主簿
丁内艰,服除,调潼川府涪城县
庆元五年进士,时韩侂胄排摈异己,中外多事,公枚举庆历元祐事劝上以静为治。
上览奏篇,亲擢为第一,授宣义郎签书剑南东川节度判官
到官未期年,以遂宁卒持心丧。
嘉泰三年五月,召赴行在。
明年五月造朝,授秘书省正字,迁校书郎,兼吴兴郡王府教授,寻迁秘书郎著作佐郎著作郎,兼权考功郎官。
开禧三年,迁起居舍人
明年改元嘉定,为通谢使聘金,迁起居郎,兼权给事中
使还,除权礼部侍郎,俄兼侍讲,升侍读
二年十月,迁吏部侍郎
三年正月朔,兼修玉牒官
三月,又以给事中阙官,申命兼权。
八月,除显谟阁待制泸州
五年二月,除知夔州,表辞不行。
十月遂宁府
八年七月,进龙图阁待制
九年七月,加宝谟阁直学士潼川府
十二年八月,进显谟阁直学士致仕。
阶官自迪功郎改授宣义郎,积官至朝请大夫,赠通议大夫
爵封自阳安县开国男郡侯食邑三百户至千户。
公试吏,为部刺史王君勋所知,摄属刑司,论议平允,识者固已期之。
东川幕府,思职勤事,无盛气矜色。
召为馆职,故事三人及第率得超进,公例由五迁以长著廷。
尝与唐安伯修从祖及余凡三人约,遇下直非报谒问疾及休沐之会毋出。
其后公拜起居舍人侂胄语人曰:「蜀士政自佳,未尝有私请谒于余者」。
盖为公等发也。
兵端之开,士鲜不揣摩以希进,公独移书侂胄,谓今日之势如元气仅属,不足以当寒暑之寇。
又因转对论今日之急惟备边,而朝廷晏然,百官充位如无事时;
京西、淮上之师,败同罚异,总领王人也,而听宣抚司节制,或为参谋
庙堂之议外廷莫得闻;
护圣之军半发于外,禁卫单薄。
又奏乞将赃吏显著者必加鞫勘,永废勿用;
凡特旨放行以启侥倖者,亦宜遏绝。
所言皆用事者所不乐也。
蜀盗既平,以起居舍人四川宣谕军民,公谓使从中遣,必淹时乃至,既又徒云犒师而不以旌别淑慝为指,皆无以慰蜀父老之望。
宰执是公言,乃京湖宣抚吴猎,便道入蜀,人谓公知大礼。
公每叹今左右史绝戾古意,因历举元丰王存及隆兴胡铨尝所论奏,极言其弊。
其略曰:「今前殿坐则侍立官从东朵殿径过,后殿坐则臣寮奏事毕方外殿近黼坐,面西少立,所闻无公事,所见驾兴而已,未尝有一事可得而书。
陛下总揽之初,谓宜一正前失。
今后如遇朝会,起居郎舍人分左右立如常仪,前后殿坐则令轮当侍立官由东朵殿径至御坐东南,面西立,岂惟获闻圣训,传示无极,抑使臣寮奏事不敢恃陛下如天之度而肆其颇僻」。
上以其疏下礼寺,秘书省讨论。
时上下既苦兵,大臣求成于虏帅者三,上疑小使不足仗,择见大夫衔命往议之。
及疆则劳逆之使不至,久乃与其属以书币还。
侂胄以误国即罪,虏益逞于我,朝廷惩前侮,谓无以易公。
公亦受命弗辞,与家人为死诀,诣执政趣受指,请行期。
执政顾公曰:「狂虏要索,议未决者尚多,今君往,奈何」?
公曰:「奕有言非特今日矣。
议和之初,小使方信孺自虏还,持要索之目以来,朝廷下两省集议,奕尝谓虏人久困于兵,未尝不欲和,特倔强不肯自己出。
今中国务在息民,虽小屈所不较,然宜于要索之间审所从违。
如增岁币、归虏俘或可尔,外此其可从乎?
奕又尝举富文忠刘六符语及王伦赵忠简指,请以所不可从者死守之。
今非行其所言之时也」?
会小使王楠至自虏营,以其书来要索未已,又诏集议。
公以嫌乞不与议,退即治行。
然虏自闻遣使,渐不敢桀,旋脩馆迓之备。
朝廷谓和有绪,乃以通谢使致命焉。
寻除起居郎,以国事未济力辞,不许。
虏闻公名,自迓使至厮走礼接甚恭。
虏酋方辟暑万宁宫,他日泛使自馆徂宫凡二十里,骑而往还,苦之,酋特为公还内。
迨燕射,凡破的十有一,而它矢不与。
仍卒成,还奏,上优劳久之。
公复奏,毋以和为可恃,宜葺纪纲,练将卒,使屈信进退之权复归于我。
客有以使事贺者,公怃然曰:「是岂得已者,吾深为天下愧之」。
礼部侍郎,条六事以献,削藁不得闻。
二年春,请补外,不允。
谏官王居安、傅伯成以言事去职,公上疏力争之,其后又因灾异申言曰:「十馀年来,上下以言为讳,士节糜烂,国之精神索矣,作而强之,正在今日。
谏官无故而去者再矣,以言名官且不得尽,况疏远乎」?
又论用兵以来,资赏汎滥,侥倖捷出,宜加裁制。
淮东总领所粮券于未用兵时增四万馀人,鄂州所增至五万人,而殿步司招填未已,亦宜止勿复补。
又因夏旱求言上疏,略曰:「间者暴风雨雹,正昼常阴,星变见于上,蝗蝻孳于下,日中月光炯然。
阴阳乖和,成此旱證,此当以实意行实政,活民于死,不可责偿于祷祠之间而已也。
发内储以救民病,四方之民非陛下赤子乎!
况如蝗蝻之作既有日矣,迨至都城然后下礼寺讲酺祭。
孰非王土,顾及境而惧若守令之为者,脱偶不至辇下,则终不以为灾乎」?
又曰:「权臣之诛也,下至闾巷,欢声如雷,而近来浮议渐谓不然。
盖更化之初,人有厚望,久而无以相远也,此谤讟之所从生也」。
又曰:「内降非盛世事也。
王璿进状不实,而经营以求倖免;
裴伸何人,骤为带御器械」。
应诏者甚众,其剀切莫如公。
公侍经筵,务在开益,不茍为诵说。
上既察公之忠,会侍读章颖出迓使客,公摄进读,援古陈今,析理华畅
一日宰执奏事,上迎谕曰:「许奕进读极佳,其遂除之」。
公每读至古今治乱,必参言时事,必曰:「愿陛下试思,设遇事若此,当何以处之」?
必拱默移时,俟上凝思,乃徐竟其说。
讲官在旁皆竦,而公发于爱敬,辞气和婉。
上尝喟然曰:「如此讲论,经筵不徒设矣」。
上临朝渊默,而公二年经帷,数被诏奖。
摄官琐闼,前后仅数月,所论駮凡十六事,皆贵族近习足以挠政体者,而于封还故资政殿学士刘德秀之赠典及前中书舍人高文虎奉祠,士论尤韪之。
三年六月甲子,制杨次山少保永阳郡,公上疏略曰:「臣适睹杨次山制词有『可限彝章,夐掩前闻』之语,是代言者亦知其于典故有所不可矣。
国朝自元丰以来,如曹佾、向宗回、宗艮、韦渊、吴益、郭师禹皆以元舅乃得王,独孟忠厚以隆祐盛烈故,此不可以例言也。
最后如韩侂胄,人不敢言,卒之天怒神恫,已事可睹。
次山杜门远权势,深得外戚之体,而况中宫俭勤令德,最知古昔成败之鉴,次山后兄也,疏茅土之封,前此尝闻之乎?
自古外戚恩宠太甚,鲜不祸咎,天道恶盈,理所必至。
臣愚谓次山即辞,宜特从所乞,如欲更示优恩,则超转少傅,在陛下既隆于恩,在次山知止于义,顾不休哉」!
贴黄又谓:「东宫册礼告成,故事储寮之外未闻加恩亲贤者也。
近者嗣秀王师揆等加封既非是,臣不敢一一上渎圣听,独于此甚不可者,不容不冒昧一言。
如闻宰臣史弥远方力辞恩命,陛下宜遂曲从,以成其美意」。
疏入不报,公遂卧家,疏凡三上。
朝廷知不可留,遂有泸川之命。
过辞丞相,问所欲言,公曰:「比观时事,调护之功深,扶持之意少,非朝廷之利,愿使外廷得可否异同,以为朝廷助」。
丞相闻之瞿然。
去之日,礼部尚书章颖面对,上顾叹曰:「许奕已去乎?
闻泸亦大郡,令姑去」。
章公乃追送出北关外,具以告之,士大夫始知上固不以言为忤也。
其后又参以真景元所闻「骨鲠」之语,而前事益信。
四年七月至泸。
嘉、叙、泸俱接夷壤,嘉以西则成都路刑狱司主之,叙以东则泸之帅府主之。
是岁董蛮米在大入嘉之利店,杀巡检,俘边民,官军数战不利。
西路创安边司,方穷治其事。
公得夷党三人,遂质之以致所掠,由是与安边司忤。
未几,制置司遣吏经量泸、叙隐赋,公言于大使安公丙,讫止之。
寻命以官田若干亩充普州学廪,公再移书,曰泸不为无学也,又止之。
夷酋杨粲世服王官,守白锦堡,乞升堡为锦州
事未行,粲已浮杉板万计入贾,公虑其荡水陆之险,命吏驱出而没入之。
又以白安公,且欲即其地建寨。
会去,则以属新尹范公子长,后为平泉寨。
叠是数事,其不为茍同若此。
初,安公新有大功,谗忌日闻,宰相钱公象祖出谤书以问公,公喟而言曰:「士不爱一死以济大难,而困于众多之口,亦可悲矣!
奕愿以百口保之」。
宰相艴然曰:「公悉安公若此乎」!
宇文公绍节宣抚京湖还,亦曰:「仆愿益百口以信许公之言」。
于是异论顿息,委寄益专。
且公于安公盖深知者,而职事所关必反复辩数,以求其是。
其后安公镇长沙,士多畔去,公独与书疏往返愈数他日,士尤以是服公之素守云。
六年二月视事于遂宁,城之东故有晁公堤,比岁水激而西,漱齧堤足,公乃浚东流故道,为𫮑数百丈于西偏以翼蔽之,人谓晁堤有功于郡而许堤有助于晁也。
又赏捐数千万缗以代民输,复盐筴之利以养士,即校官为层楼,跨外濠为浮梁,亦为钱数百万。
遂人相与语曰:「公淡于宴娱,薄于厨传,储互馈之缗,罢不急之役,凡以遗我也」。
乃肖公象而祠于学。
潼川未期岁,霖雨隳城,公撤而筑之。
凡费钱三十万,不以请于朝也;
厚庸以鸠功,不少剿民也。
明年夏大水,又明年盗掠内郡,人始知城之为功。
又尝捐钱十二万缗为十邑代赋,且因邦人之欲修举废坠,创淳化右丞张公祠,建东南桥,徙东山寺,拯涪城于火,脱盐亭于水。
于是潼人之归德于公者如遂,亦相与祠于东山
迨公卒,有哭诸祠者。
取吕氏元祐名臣给事中之元孙故太府寺丞凝之之女。
三子:男象祖承奉郎、前果州南充县丞
彪祖、鸿祖,俱承务郎
彪祖以后伯父奖,鸿祖以后叔父契。
孙男一人,绳之。
公色温气夷,见义凛不可夺。
始居资州之丧,辞赙布数百万,遂宁奇之。
出疆劳还,视隆兴故事官居守者一人,公首以弟契为请,特授迪功郎,免入官,皆异恩也。
闻契卒,号恸欲绝,送死恤孤,恩意备至。
尝欲行古社仓法,捐钱五百万,命弟契买善田,试之一乡,自为规约,贫者月有廪,岁晚有衣褐财粟,而药疾槥死举生,随求而应者又不与也。
于遂于潼,复推行之。
呜呼,充是心也,宁止于一乡两州之近乎!
公词章雅健,字体端劲,兼通籀篆书。
其孤裒粹断藁,仅得《毛诗说》三卷、《论语》、《尚书》、《周礼》讲义十卷、《奏议》三卷、诗杂文二十卷,所逸多矣。
公自补郡凡九年在外,非公事未尝以书至帝城,而知无不言则不以中外为间也。
刘起居光祖,乡先生也,知公为尤深,其诔公之文略曰:「有违古制,躐处王爵,侃侃论奏,黾勉从之。
廷绅曰然,椒房不怡。
春秋尚盛,而久于蜀。
宁不我召,靡皇笺牍。
笺牍靡皇,急驰封章。
当宁震惊,乃罪张皇」。
呜呼,公之心于是为暴白矣!
然窃原公之初心,固不愿其言之卒验也,尚申之以铭曰:
先几豫计,人曰妖言;
后时而发,曰如勿焉。
先而可忽,事至则跲;
后而可勿,横溃莫遏。
允毅许公,维忠维纯。
遽令之达,戚畹之陈。
宁妖我先,宁责我后。
有犯无隐,则过乎厚。
义理不竞,从谀成风。
有闻弗告,腹诽面从。
尚于公言,求全伺间。
我铭公心,以勒于竁。
曹佾检校工部尚书郓州刺史天平军节度观察留后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张茂实检校工部尚书处州管内观察使食邑五百户实封二百户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四三、《文恭集》卷一七
敕:朕具法物之驾,谒文祖之庙,还即斋寝,遂享大神。
三祖侑焉,群元萃止。
委兹瑞福,泽于臣工,眷言绥靖之劳,宜厚休成之庆。
以尔勋阀莫二,雄毅自将;
以尔茂实志蹈厥忠,材经于武。
并晓畅军事,亦更试边劳,分提岩下之兵,参领禁中之卫。
或抚临藩服,以宣外禦之勤;
或拱扈乘舆,而济中严之肃。
吾祀祗若,尔庸茂焉。
用进勋名,就更阃制,益昭连帅之重,且旌恩礼之殊。
勿替忠劳,往承宠渥。
曹佾特授依前检校尚书左仆射保静军节度使加食邑制 北宋 · 胡宿
 出处:全宋文卷四五○、《文恭集》卷二二
门下:朕向婴机务,稍烦神明,遂涤虑于大庭,乃味道于虚室。
吉祥来复,刚健无亏。
开怿群臣,慰安亿姓。
盖二仪之相冲子,乃三后之翼曾孙,惠我寿康,繄兹保佑。
乃严秘寝,合祀大神,以对越于天休,用敷锡于朝庆。
藩岳以职而来贡,臣工执事而有严。
自斋濯以洁诚,逮瘗燔而讫事,礼容亹穆,气象晏温,验休證之著然,宜祥釐之锡尔。
眷言侯度,用举宠章。
具官曹佾,识局夷通,志怀敏劭,夙禀德门之庆,蔚为戚畹之华。
入义府以敦诗,时惟良帅;
太常而纪绩,世著大功。
亚夫贵倨之风,有阴兴谦退之行。
居则以列侯而就第,善不近名;
出则以良翰而守藩,达于从政
近易东秦之节,俾临旧许之邦,抚是寰封,陪兹京室。
命书甫降,祀典告成。
盖图守屏之勤,参录充庭之上,衍封尔宇,加惠于朝,进以茂勋,畴其真赏。
孚乃王庭之号,用为侯服之光。
于戏!
赏以劝其功,祀以报其贶。
惟前人之烈,已颁誓于河山;
惟后昆之贤,复缵戎于瑞。
往服庆赐,勉思忠规。
曹佾护国军节度使赐本镇敕书元丰三年三月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四八九、《宋大诏令集》卷一八九
朕以曹佾地处亲贤,名兼将相,属均祀嘏,特启王封。
董正于官仪,且褒优于藩戚。
逖闻诞告,想慰舆情。
宗惠免太庙祠事诏元丰六年十月辛巳 北宋 · 宋神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五一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宋会要辑稿》帝系五之五(第一册第一一四页)
江夏郡知大宗正宗惠年高,艰于拜趋,应太庙祠事宜并免。
济阳郡王曹佾,将来大礼上二帝徽号,止令赴宿卫
乞改差青郓二州安抚使至和二年九月二十八日 北宋 · 赵抃
 出处:全宋文卷八八四、《赵清献公集》卷二、《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一八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二三七
臣闻古之先见,圣人所以知几;
预备不虞,治世图而无悔。
朝廷之设外禦,帅府之握重兵,不惟用政术以安吾民,抑亦修武事以制他寇。
茍曰称职,则一方何忧;
或非得人,则为国生事。
伏见京东路青、郓二州知州,各带安抚使
其地控山并海,兵民一有失所,易为作过,近年悉差两制及前两府臣僚以镇抚之。
曹佾青州、李端懿知郓州,素匪勋旧,俱缘戚里,威名未著,势力且轻。
万一属部有不测事宜,则人心动摇,何所倚赖?
兼亦曾有台官上言,谓其不便。
臣欲乞圣旨特赐检会,改差青、郓二州安抚使,选有才谋、经任使、两制以上臣僚充之,以安京东人心,亦先见、预备之一端也。
镇宁军三军将吏僧道百姓等除曹佾为本镇节度使示谕敕书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二八、《华阳集》卷二四、《宋大诏令集》卷一八九
敕:朕以曹佾绪出元勋,地联懿戚,顾宜劳于外阃,命徙节于钜封。
眷彼乐郊,居有雅俗,适登良翰,宜慰遐瞻。
今特授光禄大夫,依前检校司徒使持节澶州诸军事、行澶州刺史、兼御史大夫、充宣徽北院使镇宁军节度澶州管内观察处置河堤等使,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勋、封如故。
昭德军三军将吏僧道百姓等除曹佾为本镇节度使示谕敕书 北宋 · 王圭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二八、《华阳集》卷二四、《宋大诏令集》卷一八九
敕:朕以曹佾地处戚藩,位联台鼎,适绍休于邦祚,爰更宠于节旄
载惟昭德之封,实均全晋之奥。
肇有定命,良慰舆怀。
今特授曹佾检校太尉,依前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充景灵宫使、行潞州大都督府长史、充昭德军节度潞州管内观察处置等使,加食邑七百户、食实封三百户散官、勋、封如故。
后族乞不推恩劄子治平元年五月二十五日上)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八七、《司马公文集》卷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九、《司马温公年谱》卷三
臣窃闻陛下欲加曹佾使相皇太后再三不许。
又闻有圣旨令皇后本家分析亲的骨肉闻奏,亦与推恩。
臣愚以为皇太后既深执谦逊,抑损外亲,则后族亦恐未宜褒进。
伏望陛下宣谕两府,应后族恩泽,并未可施行,且俟佗时徐议其事。
一则示人子恭孝之心,不敢使后族先于母党;
二则示人君即政之初,不可以爵禄待贤之具,独私椒房之亲。
其于圣德,益有光荣。
取进止。
臣劄子乞更之降出,只作圣意自谕。
两府迁官劄子(二 治平元年六月 北宋 · 司马光
 出处:全宋文卷一一八七、《司马公文集》卷二九、《国朝诸臣奏议》卷六九、《源流至论》前集卷七、《翰苑新书》后集上卷一六、《秘笈新书》别集卷一、《历代名臣奏议》卷一八八、《右编》卷八、《经世八编》卷一九二
臣近曾上言两府臣僚迁官太频,恐失天下之望,乞陛下听其辞避,以成其美,未蒙采纳。
臣非憎此数人,嫉其迁官,乃是欲全其令名,使之辅佐陛下,重惜大柄耳。
先帝亲选圣明,传以天下,今陛下乃欲归功大臣,臣固知其人必不敢当也。
借使当日实曾赞成先帝圣意,乃是欲安宗社稷。
若今日受赏,则是豫邀非常之福,罪孰大焉!
然则陛下赏之,是掩其尽忠之心,使为徇利之人,何荣之有?
臣所谓欲全其令名者,此也。
夫爵位者,人主所以御群臣之大柄也。
然品秩高下,本皆虚名,但以难得之,故为人所贵。
若其易得,则为人所贱。
譬如金玉珠玑,苟或道路阶庭处处有之,则与瓦砾无异矣。
近岁以来,官冗赏滥,两府大臣岂不素知?
今遇陛下即政之初,所宜开导圣聪,以惩革斯弊。
今陛下以缵绍之际及圣体未安之时,中外平宁,为两府之功,加以厚赏,则宿卫将帅、宗室外戚、四方藩镇、内侍近臣皆有冀望。
若一一称满其意,则国家官爵贱于泥土,将无以役使群臣;
若抑而不与,则人不自知,更生觖望。
是始于推恩而终于聚怨也。
且辅佐之臣,自于期年之间连并迁官,而欲禁止它人之幸进,诚亦难矣。
臣所谓欲使之辅佐陛下,重惜大柄者,此也。
或者陛下以为曹佾无功,尚加使相,况辅弼大臣,当国家艰难之际,输力尽瘁,不可不赏。
臣愚以为不然。
陛下所以赏曹佾者,非以为有功也,乃以皇太后之德至深至厚,无以为报,故褒崇元舅,以慰母心。
今若缘此推恩,次及后族,次及两府,次及它人,则是曹佾随众迁官,不为优异,于皇太后之心,何所慰焉?
然则陛下虚捐盛恩,而众人皆以大例迁官,何足为喜也?
臣岂不知陛下欲褒赏大臣,而臣区区不量其力,以横议干之,非身之利,然为朝廷忠谋,无恤其它,惟陛下察之。
取进止。
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元符三年九月 北宋 · 陈瓘
 出处:全宋文卷二七八三、《国朝诸臣奏议》卷三五、《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一二九、《历代名臣奏议》卷二八九 创作地点:河南省开封市
臣闻知几而预戒,则君无过举;
先事而早谏,则臣无智名。
君明臣良,上下两得,治道所以隆也。
臣以驽散之才,冒处言职,适遭明圣之主,窃慕良臣之义,事有临机不当默者,安可有待而不早言乎?
宋有天下一百四十一年矣,太平之久,尧、舜三代,乃至汉唐,皆不及也。
譬如安乐之人,年过百岁,尤当兢兢畏慎,护养元气,无使疾患乘间而入,则愈老愈健,永保康宁之福矣。
祖宗以圣继圣,古无有也。
母后继有圣德,亦古无有也。
天覆地载,一健一顺,万物生成,各遂其性,至神考而治道益隆,至皇太后而家道益光,可谓盛之极矣。
盛必有衰,安可不预戒乎?
汉之衰也,以外家太盛,人不敢言,以至亡国。
陛下守祖宗之成法,监衰汉之覆辙,宋德方隆,内外无患。
然以臣所闻,宜预戒者有一事焉,恐陛下未知也,恐皇太后未知也。
向宗良兄弟,交通宾客,漏泄机密,陛下知乎?
皇太后知乎?
皇太后功德隆备,格于皇天,陛下极天下养,未足以报,惟使我宋固万年不拔之基,外家享与国无疆之福,夫然后足以为报。
汉唐母后称制,有至终身。
或欲威福之柄,久出于己;
或因左右之请,贪恋权势。
惟我皇太后恬寂足以全威福,严明足以戢左右,不待祔庙,果于还政,事光前古,名垂后世。
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
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
乃者还政以前,陛下欲除向宗良开府仪同三司,将锁学士院矣,而皇太后诏寝此命。
中外传闻,咨嗟叹仰,知皇太后以撝谦为德,而陛下以养志为孝也。
汉章帝欲加恩三舅,马后曰:「吾观富贵之家,禄位重叠,犹再实之木,其根必伤。
何必营外家之封,违慈母之拳拳?
至孝之行,安亲为主。
此吾家之事,故得专之。
吾当含饴弄孙,不能复关政矣」。
于是章帝不封其舅(〔贴黄〕马后不复关政之言,恻怛如此,可谓贤矣。然后以兄弟干政,后世议焉。唐之长孙皇后曰:「汉之马后,不能检抑外家,使预政事,乃戒其车马之侈,此所谓开本源而恤末事也。」是以太宗问后政事,后不欲言,再三要之,终不肯对,盖以马后为戒也。)
皇太后盛德全备,与天同功,非马后之比。
臣之所言,但欲有补于外家而已,想亦皇太后之所乐闻也。
若不达圣母之心,而自为猜嫌之虑,当言不言,臣所不忍。
臣谓马后之所以诏其子,章帝之所以顺其亲,内慈外孝,两得之矣。
陛下及皇太后前日之事,撝谦养志,正与此同,天下之所以服也。
汉哀帝之初,急封诸舅,孔光谏曰:「天下者,陛下之家也。
肺腑何患不富贵?
不宜仓猝若是,其不久长矣」!
以逼于傅太后,不能从也。
皇太后诏寝成命,不待孔光之言;
陛下恭禀慈训,遂无仓猝之举。
此乃前古难行之事,于今见之,皇太后之圣德可胜言乎?
陛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臣恐假借外家,不足以为报也。
陛下虽受天眷命,历数在躬,然而力摧异议,独定大策者,皇太后也。
盖有功于陛下者,天及皇太后而已。
天道公而不私,陛下之所以报天者宜如何哉?
皇太后为而不恃,功成不居,陛下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陛下以道制情,无一毫之私,则可以服人之心;
服人之心,则可以得天之心;
得天之心,则可以合皇太后之意矣。
神考之所以报慈圣者,用此道也。
治平之末韩琦为相,中外协心,定策为易。
前日之事,章惇秉政,首唱异议,定策为难。
然则皇太后之功,比之慈圣,又为矣。
陛下之所以报皇太后者宜如何哉?
唐之衰也,天以定策之功付于矜伐之臣,于是责报不已,而有「负心门生」之语。
主道之强弱,可见于此矣(〔贴黄〕唐宦者杨复恭策立昭宗,后稍恣横,责报不已,昭宗后厌之,因令致仕。遂与其兄子守亮书曰:「吾披荆寿王为天子。既有天下,遂废定策国老,奈负心门生何!」门生,谓昭宗也。)
今者功出圣母,国本既正,唯陛下永思所以图报而已。
大公之报,报之上也;
假借外家,岂足以为报乎?
宗良兄弟依倚国恩,凭藉慈荫,夸有目前之荣盛,不念倚伏之可畏。
所与游者,连及侍从,希宠之士,愿出其门。
彦臣无甚干才,但能交通内外,漏泄机密(〔贴黄〕臣闻绍圣之初,裴彦臣管干慈云寺,因妇人阿王赴户部御史台理会地界。后来并此一寺,屡曾迁徙,竟不成就。臣切恨此也。皇太后为追荐爱主,所以施财造寺,此寺既不成就,而郝随之徒因缘恣横,敢慢东朝,外人皆有不平之心,所恨哲宗不知耳。当时户部御史台官司,有以彦臣为是者,有以彦臣为非者。是非自有公议。以臣观之,只因彦臣干当不了,以致生事。臣故曰:彦臣无甚干才也。),遂使物议籍籍。
或者以谓万机之事,黜陟差除,皇太后至今与也。
良由中外关通,未有禁戒,故好事之人得以溢传耳。
若非皇太后明谕圣意,严加约束,则籍籍之口,未易塞也。
仁宗笃于舅家,尤以李玮为贤,诏举官为将领
言家有宾客之禁,无以知士人之贤否。
仁宗特许宾客,而命日抄所见宾客名氏以闻。
仁宗之所以保全外家者,委曲周旋,至于如此。
神宗敬厚曹佾,加以王爵,然而口不敢荐一人,门不敢接一人,不过以自娱乐而已。
神考所以厚而无厌者,以其得外戚之体也。
宣仁圣烈皇后戒训外家,尤为切至。
绍圣时利口之祸,几及门户,然而高氏之族终获免者,则亦宣仁训戒之明效也。
皇太后功德之大,光于前人。
念保持之艰,为无疆之虑,事戒其渐,正在今日。
《老子》曰:「为之其未有也,治之其未乱也」。
凡未有之事,今虽无之,后或渐有。
既有而后图,不如未有而先戒之。
汉之马廖章帝之舅也,倾身交结,冠盖之士争趋赴之,遂至于私赡三辅,第五伦之所言者是也。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王氏依东宫之尊,假甥舅之亲以为威重,内外要官皆出其门,推誉者登进,忤恨者诛伤,刘向之所言者是也。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杜钦、谷永自托于外戚,专攻人主之身,而无一言敢及王凤
遇有灾变,则反推天异,归之他人,以为外戚之地。
怀二心之士,如杜钦、谷永者,何代无之!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成帝之时,外家子弟,据势满朝。
成帝欲以刘歆中常侍,临欲拜官,而左右奏曰:「未白大将军,不肯奉诏」。
帝虽坚执,终不能夺。
由是朝廷之事,只由外家,不由成帝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不戒其渐乎?
王音、王根,奢僭不法,天子怒之,于是兄弟欲自黥劓以谢太后
封侯之日,黄雾四塞。
谏大夫杨兴等以王氏为言。
于是大将军惶惧,乞骸辞职。
然而外家强盛,故人主之威终不得行。
今虽未有此事,安可以不戒其渐乎?
神考有言曰:「荒坠颠危,可见前车之失;
乱贼奸宄,厥有履霜之渐」。
臣愚以谓欲见前车之失,则往古之事不可以不考;
欲辨履霜之渐,则方今之事不可以不戒。
《老子》曰:「合抱之木,生于毫末;
九层之台,起于累土」。
事之有渐者,无不然也(〔贴黄〕王凤擅权,以王商不附己,使人上书极言,诋毁暗昧之过。发病呕血死。王章不亲附王凤,乃奏封事,言日食之咎,皆擅权蔽主之过。天子感悟纳之,谓曰:「微直言,不闻社稷计。且惟贤知贤,君试为予求所以自辅者。」于是章荐冯野王王音切知其语,以告大将军杜钦计,称病乞骸。太后闻之,为垂涕不御食。成帝乃优诏报,强起之,于是视事。后下吏,廷尉致其大逆罪。竟死狱中,妻子徙合浦。自是公卿见侧目而视。冯野王竟免官。众庶多冤王商议朝政者。杜钦复为画策,诏求直言极谏,以救前过。)
汉之王商、王章,皆当时之贤臣。
因为王凤所恶,一则死于暗昧之过,一则死于缧绁之中。
当此之时,外家之势已如合抱之木、九层之台,岂一手之所能拔,岂一锸之所能平哉?
等区区可怜,而谏诤后时,戒之不早,何益于事!
今臣所论,乃在于累土、毫末之初,遏萌杜渐,何难之有!
在陛下从容求皇太后一言之诏而已。
自古戚里侵权,便为衰世之象;
外家干政,即是亡国之本。
亦如州县之政,只要权出于一。
若使守令人家子弟亲戚交通宾客,关节无禁,如此则奸人鼓舞,良民咨嗟。
此陛下及皇太后之所不取也。
以小喻大,有以异乎?
臣愿陛下采刍荛之言,念老子之说,遵神考之训,合太母之心,以臣此疏达于慈闱。
若蒙皇太后察臣愚直,以慈爱之,则自今日已往,忧国忘身之士,皆欲竭忠自效,而无所畏矣。
臣下尽乐告之忠,朝廷有不讳之善,好察如虞舜,不吝如成汤(〔贴黄〕《中庸》曰:「好察迩言。」之事也。《诗》曰:「唯迩言是听。」幽王之事也。此二者相去远矣,在分听察两字而已。),圣德日跻,治道日隆,我宋固万年不拔之基,外家享与国无疆之福,岂特贱臣一身之幸乎?
如其不然,则臣有僭易妄言之罪,罢黜投窜,理不可逃,在陛下命之而已。
臣以孤寒远贱之迹,误蒙陛下过有拔擢,责臣不轻,眷臣方厚,臣是以及时而言,先事而谏。
岂敢以身之不肖而自废其所当言乎?
孔子曰:「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臣虽不肖,而区区之言,有益于朝廷,有补于外家。
若不以臣之不肖而取之,则忠言由此而并进;
若以臣之不肖而废臣之言,则谄言由此而交人。
听言,治之基也;
信谄,乱之本也(〔贴黄〕古者忠信之士,语及外家,则谗谄之人必中伤之,指为离间,以激怒内外,然后奸谋秘计,无所不行。此计若行,则言者必危。言者既危,则天下之士以言为戒。如此则乱可必矣。臣故曰:信谄者乱之本也。)
国家治乱之机在此一举,臣一身蝼蚁之命,安危生死,岂足道哉!
臣不胜惶惧待罪之至。
曹佾不当封郡王元丰三年闰九月 宋 · 范镗
 出处:全宋文卷二二一六、《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九
曹佾以外戚封郡王,祖宗以来未有比。
陛下所以富贵宠禄之厚矣,所以致孝爱于慈圣之情至矣,虽不王,乃以保安曹氏,命行而改,抑以为子孙万世之成宪也。
上哲宗论佛老元祐五年十二月 北宋 · 岑象求
 出处:全宋文卷一七九四、《国朝诸臣奏议》卷八四、《宋史翼》卷四、《宋代蜀文辑存》卷二八
臣读《孟子》,至于禹抑洪水、周公兼夷狄、孔子作《春秋》以惧乱臣贼子,欲正人心、息邪说以承三圣,尝三复其言,知杨、墨之教与洪水、夷狄、乱臣贼子异致同害,而轲之排异反正,其功亦不后于三圣也。
何者?
天下之害,莫大于无形,而有形者次之。
有形者,浅而易见;
无形者,深而难知。
洪水、夷狄、乱臣贼子,有形者也。
杨、墨之教,无形者也。
洪水不抑,则民死于水;
夷狄不制,则民死于兵;
乱臣贼子不去,则民死于乱;
杨、墨之道不息,则民无父无君,胥为禽兽,尚三死之不若也。
呜呼!
杨、墨之教止行于衰周之时,而佛、老之教,至今数千年矣。
杨、墨之罪,止在于诬民,而佛、老之徒困民以自封,亦数千年矣。
此其为害,又非特洪水、夷狄之类也。
其害非特洪水、夷狄,而学周孔者皆忽略而不顾,无一人出力以排之。
非特不能排之,又相与屈身而尊事之,增其高,益其深,使其盛大繁衍,自以为莫己若,甚可怪也。
臣谓其害之大者有三焉:可为流涕者二,可为太息者一,而执事大人曾不以为虑也。
不耕而食,不织而衣,出入百用一取足于民,往往蕃货贿擅商贾农民之利,田畴跨州县,委积如京坻,穷奢纵欲,不知纪极,使吾民日削月朘,寖以穷匮,有不得糟糠蓝缕以实腹蔽体者焉。
今年作某宫,明年造某寺,以葺以造,岁无虚日,使土木被金玉、衣文采,陆离眩转,功侔鬼神,天下名山胜地,皆据而有之,使吾民庇茅茨、暴支体,有不得聚庐而托处者焉。
此可为流涕者一也。
不知祸福之原,而虚示天堂、地狱之变;
不知性命之旨,而妄肆高仙下鬼之论,日夜镌谕,鼓动流俗,使人输五谷以为之食,奉丝麻以为之衣,驱子弟以为之童奴。
彼其割口体之奉,捐骨肉之爱者,非乐于饥寒而无爱亲之意也,持善不固,动作有所未正,故惑其言、信其事,恐祸之及其身,而未尝有人以中国礼义之说开其所蔽而然也。
见王侯、公卿、大夫居其上者皆敬畏承事之,无一人出片言以道其非,是安得不悦而从之?
小以徼福于今生与来世,大以冀出离生死。
故近者竞出疏,日就太学生员掠钱,而太学生员至有秋试不中,舍儒业而事之者,用夷变,无甚于此法。
云僧亡而士大夫及其妻女有相率哭临之者,风俗蛊恶,无甚于此。
是二者皆不祥之道,此可为流涕者二也。
祖宗时,天下道士常近二十万,僧常近四十万,其童奴倍焉。
今虽不逮于此,而京师列郡既有岁度之数,又有拨放之目,使游手惰足之辈离乡轻家,为之服役,岁月既深,则受牒易衣,遂终身安逸矣。
南亩之民终岁勤苦,犹不免于饥寒,宜其去此而就彼也。
故释老益众,农夫益少,一夫耕而数百人食之,一妇蚕而数百人衣之,农何为不蹙与?
民何为不困与?
此可为太息者一也。
三者之害,沉涵渐渍,牢固深结,其甚如此,奈何益尊崇而张大之乎!
章圣皇帝恭俭宽慈,子养黎庶,仁深泽厚,民到于今颂之。
徒以天下无虞,符贶屡至,故依道家之说,造玉清昭应宫。
鸠工役众,期年而后成。
会灵、祥源相继而作,当时府库羡溢之资,由是无馀矣。
臣传闻章圣皇帝在御,李沆宰相王旦参知政事
一日曰:「每见相公四方奏祥瑞,即便收之;
奏灾异,即须敷陈,恐上误圣意」。
曰:「今天下无事,虑圣人无所用心,万一事四夷、惑佛老、恣酒色,三事中如有一事,即可忧也。
老矣,但恐同年将来费力」。
宰相,上听道家之说,起玉清昭应宫,东封西祀,幸亳社、祠老子,及迎奉天书等,不能谏止,但画李沆像供养而已。
其后上清、玉清昭应宫,福圣、护国二塔,集禧、醴泉二观,兴国、青黄二阁,乾明、崇夏、开宝三寺并遇火灾,琳宫绀宇,皆化为煨烬。
以是度上天之意,固有所在矣。
臣伏见陛下不以上天警戒为念,复起上清储祥宫,内捐十六七万缗以给其费,迄今锡与未已,又给修宫殿巨材以为之用。
虽遂事不谏,然臣深为陛下惜之也。
何则?
十六七万缗,中人千家之产也。
以济边用,则边有馀粮;
以遗贫民,则民有馀食。
汉文以十家之产罢露台,而陛下以千家之产为无益之事,臣安得不为陛下惜之哉!
国家自太平兴国天圣间,屡诏天下普度僧人,无图之流,皆得隶名僧籍,而僧之为盗贼、冒刑禁者不可胜计。
张知白奏言:「臣向尝断劫盗,有全是僧徒者」。
于时仁祖有宜渐加澄革之言,惜乎圣旨有其意而臣下不能推明而奉行之也。
国家崇奉佛老,不为不至,未尝享其小利,而天下阴受其大害,而不知觉,可不念哉!
抑又闻建隆初太祖尝诏天下,凡寺之废于显德者不得更兴。
雍熙中太宗尝诏天下,乡村不得创修寺观。
天禧中真宗尝诏公主、贵戚、近臣,不得以建寺为请。
祖宗之深计远虑如此其至,今纵未能行沙汰之法,驱天下僧道归之农亩,亦当思祖宗之美意,止其泛滥于末流也。
臣愚以为宜立崇饰塔庙之禁,罢两府贵戚得造寺度僧之制,裁岁度拨放之额,立常住计口占田之限。
凡寺观僧道,少者并之,其颓弊者毁之。
明诏中外,谕以至意,自然天下百姓循服五常之教,不为异物所迁,而游惰者日少,耕垦者日众,仓廪充实,而风俗归厚矣。
佛老之徒见臣诋之深切,必谓臣不晓其师之说,而妄加毁訾焉。
臣之所言,非毁释迦、老聃也,盖斥其徒之诞妄,阴害天下之民而已。
臣请就其说而言之。
夫佛之理有二焉:有藏教,有禅宗。
所谓藏教者,臣尝观而详味之矣。
虽卷帙浩穰,词说繁猥,然可以一言蔽之,无出于空寂不动而已。
盖四方谓寺为伽蓝,伽蓝者,华言所谓静住也。
谓其徒为僧陁,僧陁者,华言所谓乞士也。
称其居为静住,目其人为乞士,则佛所以责其徒者何如哉?
今不能精进戒律,笃修行业,而乃多求厚藏,享美馔,衣鲜衣,猎吾民之财,以奉其身,而严饰其居处,是大违戾其师之说也。
所谓禅宗者,臣尝周询而深究之矣。
虽言辞深隐,旨趣幽微,然可以一理要之,不过于圆通无著而已。
盖欲不起一念,不依倚一物,不与万法为侣,此其极至也。
今其徒不能泯思虑、忘形骸,虚心以会道,而乃鸡鸣而起,孜孜然驰骛于声利之场,惟恐人之不我信向,惟恐人之不我资给,是大违戾其师之说也。
道家之书虽亦甚多,然老聃止有五千言论道德之意,固未尝及神仙羽化之事。
其他皆黄衣之徒浮浅诞妄,务以广其衣食之源而已。
是尤不足信者也。
夫神仙羽化之事皆出于传闻,天下之人固未尝见也,安足信哉?
且黄衣之徒耻不及释氏弟子,以缀缉言词,窃相模仿,故僧云南无西方,而道云归命东方;
僧云极乐世界,而道云逍遥世界。
其诡谲虚诳,率皆是也。
臣观老子之道,大要不过清静无为而已。
老子言清静无为,则是与佛之圆通无著同其大旨也。
佛之言圆通无著,则是与孔子之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同其大旨也。
其道既本于清静无为、圆通无著,则尚安俟于纷华外饰邪?
唐久视中欲铸大像,使天下僧人日施一钱,以为不费国用,而狄仁杰谏之,谓工不使鬼,必是役人;
物不天来,皆从地出。
睿宗造寺,而辛替否谏之,谓佛教以清静为本,慈悲为主,故尝体道以济物,不为利欲以损人;
常去己以全真,不为荣身以害教。
三时之月,掘山穿地,损命也。
殚府虚帑,损人也。
广殿长廊,荣身也。
损命则不慈悲,损人则不济物,荣身则不清静,岂大乘之心乎?
公主、外戚造寺度人,姚崇谏之,谓佛不在外,近在于心。
但发心慈悲,行事利益,则即是佛身,何用妄度奸人,令坏正法?
彭偃议澄汰佛道二教,而谓佛之立教,清静无为。
若以色见,即是邪法。
天生蒸民,必将有职,游行浮食,王制所禁。
今天下僧尼不耕不织,广作危言险语,以惑愚者,一僧衣食,岁计三万有馀,五丁所出,不能致此。
举一僧以计天下,其费可知。
四人之言,皆著明深切,可为至戒。
其他言者,不可悉陈。
至于祸福吉凶,则远近、小大各以类至,未有不因行事是否而得之者也。
六沴不降,六极不臻,天下旷然,咸乐其生。
优游无为,垂休后嗣,是天子之福也。
职修事举,谴罚不加,是百吏官人之福也。
事父母、育妻孥,安分守业,身无祸殃,是士庶人之福也。
四者为福虽殊,而所以取之则一,曰修身谨行而已。
祸福之应既在于人,则天莫得而私之矣。
天且不能容私于其间,而况于佛老与?
况佛老之徒与?
宪宗迎佛骨供养于内,而韩愈力陈历代有佛、无佛及其享国长短以谏,仍指其骨为凶秽之馀。
傅奕请去佛教,而曰佛是胡中桀黠,欺诳夷俗,皆邪僻小人模写庄老微言,文饰妖幻之教,于国家有害。
二人论佛,几于詈矣。
以佛威神之力,二人宜夭横短折,坎坷以死,而卒以寿命晏然而终,何也?
盖其论公天下而言,非以逞其私也。
佛果有威神之力,安能降祸于公论无私之人哉?
昔者三代之盛时,道行而俗纯美,国富而民和乐。
当此之际,固未尝有佛老也,天下百姓惟知有尧舜五常之教,无异端之说惑乱其意而耗蠹其生,是以至于此也。
梁武皇帝信人天因果之论,起寺度僧,穷极盛丽,大设斋会,推衍教文,以至舍身给事,欲侥取福利,卒不免台城之祸,则为善果不在于供僧道、事佛老矣。
凡有所动作,涉于形相,皆有为之法,而一切有为之法,佛譬之梦幻泡影,盖言其非真实也,言其易散灭也,言其不可依据也。
由是论之,佛之教人,岂在于营造供事之间哉?
黄老之教人亦无异于此也。
今国家以二圣降诞节及祖宗忌辰,凡有所祷请,无不集缁黄,鼓钟磬铙钹,设幡幢,诵持歌呗,归敬于二教,甚非先王之法也。
以为子孙臣下推奉先报本之意,而奉先报本之意在于此乎?
若更以为必能感神致福,则万无此理。
近岁朝廷减出卖祠部度牒而增其直,若非二圣知道爱民,何由及此?
然贵戚妃后之家起造寺观,莫知其数。
曹佾起休粮道者院,张敦礼法云寺,皇亲盖洞真宫,敕修开宝寺乾明寺殿、相国寺东塔之类,以至天下郡县,营造不可悉记。
土木之功,所在甚盛,若不禁止,稍行减废,则兴作耗蠹无有穷极,将不胜其弊矣。
臣愿陛下思周孔之格言,行尧舜之常道,体老子清静无为之理,而损宫观章醮之繁仪,原释氏圆通无著之意,而裁寺宇斋会之末节,勿以臣之浅陋而废其言,将臣此疏下两禁儒臣博议,采臣上所陈六说,诏有司行之,是将阴获大利于天下矣。
决数千年之疑惑,减亿兆人之耗蠹,使法垂后代,名播千古,在陛下思之而已。
狷直之言,上渎圣听,罪当万死。
幸陛下裁赦。